第二章 孽缘
问题在于太阁要让谁来接任秀行的位置。
这把从背后刺穿德川的新钥匙,或许是前田利家,也可能是太阁钟爱的清洲城主福岛正则。甚至有人提议将真田昌幸从信州上田迁来。
若让昌幸这样的人来,恐怕会极其棘手。与昌幸类似,冈崎的田中吉政、筑后柳河的立花宗茂等,也都是家康不愿为邻的对手。品评这些候选人倒是颇有趣味。家康的心情并非单纯——新的邻居若是无能将领自然最好,但作为深知会津领主原本任务的他,若对方太过无能,又仿佛显得自己被轻视,难免不快。
家康的脑海中接连浮现出那些不友好的武将面孔,又一一将其抹去。下一刻,他突然皱紧了眉头——他想起了一位身形纤细如少年般的越后大名。这念头实在不吉利,家康慌忙将其逐出思绪。
直到1月8日,家康通过密报得知,那位纤细身躯的主人,正是新任会津领主的最有力候选人。
“谁报来的消息?”
家康语气阴沉。井伊直政低下头,报出一个疑似侍奉丰臣家内廷的女官名字。
“那便错不了。”
家康断言道。这斩钉截铁的回答并非因他记得那女官的名字,而是他最恐惧的事态终于成真了。
秀吉意图将上杉景胜迁往会津,并非初次。早在小田原征伐9的前一年,他便对近臣提过“会津当托付于上杉”。
蓦地,家康想起了一段真假难辨的传闻——据说上杉景胜曾有这般轶事:
上洛10途中渡富士川时,景胜所乘的渡船因载人过多险些倾覆。暴怒的景胜挥动手中的青竹,刹那间,船上所有上杉家武士,无论将卒,皆争先恐后跳入河中。然而家康始终不信这故事,认为太过刻意。可即便如此,每当听到“上杉”之名,他仍会条件反射般想起此事。
家康初次知晓上杉谦信有个名叫“显景喜平次”的侄子,是在为三河一向一揆11焦头烂额的永禄七年(1564年)。越后的一场事件引起了他的兴趣。
当年七月,谦信命属将宇佐美定满诛杀了上田庄坂户城主长尾政景。政景既是他的堂弟,也是其妹仙桃院的丈夫。
据说政景被处死的原因,一是他暗中与武田信玄勾结,二是谦信嫉妒越后众望所归的稳健现实主义者政景。
这听起来很有道理。家康对从未谋面的越后武将的生死并不感兴趣,但他对政景死后,年仅十岁的少年被迅速作为人质带到春日山城的事感到莫名在意。
家康自己曾在骏河度过了十二年的人质生活,因此他对少年的境遇感同身受。他甚至想为少年加油打气:“坚持下去!”
家康再次听到谦信侄子的消息是在天正五年(1577年)。 这一年,信长率领柴田、丹羽、泷川、前田等诸将五万大军,在加贺的凑川与上杉军交战,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惨败。战死者千余人,溺死于凑川者不计其数。信长率先脱离战线,一路逃到近江的长浜。
据说上杉军的先锋正是谦信的侄子,此时已改名为景胜。
家康对这种突如其来的感伤感到无奈。当然,他也希望同盟军能取得胜利。但当对手是立下赫赫战功的景胜时,情况就不同了。
翌年天正六年(1578年)正月,家康在极度紧张中迎来了新年。前一年冬天,凯旋越后的谦信向麾下八十一名将领发布了大动员令,计划于三月出击关东。此时,谦信的领地已扩展到越后、佐渡、越中、上野、加贺、飞驒、能登、庄内八国,总石高超过二百五十万石。这与信长的实力不相上下。
然而到了三月,“军神”谦信既未出现在关东,也未出现在近畿。事实上,他在出阵前三日于厕所中结束了四十九年的生命。死因是脑卒中。
消息十天后便传到了三河。谦信的死亡毫无秘密可言,这与他的宿敌武田信玄“死后三年秘不发丧”的遗言形成了鲜明对比。
谦信的梦想未能完成。在家康看来,谦信并无统一天下的器量。要成为天下人,他似乎缺少了某种关键的东西。谦信本质上是个好战的武将。但军神已死,再讨论他的能力已无意义。家康难得地感伤起来,心想“未完成”或许是神明温柔的慰藉。无论如何,与谦信侄子在战场上交锋的机会已远去,家康觉得这是件好事。
谦信一生未娶,自然没有亲生子女,取而代之的是两名养子:妹妹的儿子景胜,以及作为越相同盟人质从北条家送来的三郎氏秀。谦信似乎更偏爱北条氏康的七子,而非血缘更近的景胜。
北条氏康是个难缠的对手。谦信在就任关东管领的那年,曾率十一万大军包围小田原城,但最终未能攻下。这位名将对此屈辱耿耿于怀,就像少年在华丽衣服上沾了污渍般难以释怀。但有时,人不仅会怀念荣耀,也会怀念挫折。
谦信将关东管领的名号“景虎”和景胜的妹妹赐予敌将之子三郎,而景胜则得到了谦信成为越后国主时的官位“弹正少弼”。 谦信死后,两人立即展开了家督之争。
形势对景胜极为不利。即使是支持景胜的家康也这么认为。三郎的长兄氏政是大北条家的当主,妹妹是武田胜赖的正室。抛开血缘关系不谈,北条和武田不太可能错过在越后扶植势力的良机。事实上,两家的行动非常迅速。先是武田军二万余,稍后是三郎的另一位兄长氏照率领的北条军一万八千,相继逼近越后国境。
然而,甲斐与相模的意图并不完全一致。景胜没有放过这一点。他似乎继承了叔父那种敏锐的嗅觉,能够洞察敌人的弱点和矛盾。景胜向进军至川中岛的胜赖献上上野一国和黄金五千枚(五万两),请求和解。
“真是果断!”
家康由衷感叹。他对景胜迅速控制叔父金库的举动,以及献上一国的决断感到惊叹。
胜负已定。
武田胜赖毫不犹豫地撤回了甲斐。这无疑是背叛,但家康似乎能理解胜赖的心情。
如果三郎继承了谦信的帝国,北条的领地将一举膨胀至十五国,而武田仅剩骏河、甲斐、信浓三国。若真如此,胜赖可能会被妻子的兄长颐指气使,一生在马背上度过。
氏照愤怒不已。稍有不慎,他可能会被上杉和武田夹击。于是,他抛弃了弟弟。
翌年三月,三郎在鲛尾城自尽。景胜的妹妹也随夫殉死。
此前,前关东管领上杉宪政带着三郎之子道满拜访春日山城,请求和解,但景胜未予准许。
宪政与道满在归途中被景胜的心腹桐泽某杀害。据说是“一时疏忽”所致。但从未有传闻称景胜惩罚了这位粗心的部下。家康对景胜的无情既佩服又警惕。就这样,越后一国归于景胜之手。新国主迎娶了胜赖的妹妹菊姬,进一步巩固了甲越同盟。这一系列操作可谓精彩至极。
家康此时意识到,有必要修正自己对景胜的认识。看来,谦信的侄子并非他想象中那般天真。
天正十年(1582年),武田氏灭亡。
此役中,信长动员了织田、德川、北条合计十六万余兵力。大规模动员之所以成为可能,是因为甲相同盟的瓦解。激怒北条氏政成了武田氏的致命伤。信长在占领甲斐后,立即将矛头转向越后。信浓的森长可等人窥伺国境,北陆的柴田胜家、佐佐成政、前田利家则进攻上杉在越中的据点鱼津城。
“这次他完蛋了吧。”
家康随信长凯旋安土时如此想着。公平地说,上杉的胜算万中无一。唯一的活路是向信长俯首称臣。但景胜并未派出投降的使者。真是个愚蠢的家伙。家康对这位鲁莽的年轻武将嗤之以鼻。然而,家康的预测再次落空。
六月二日,信长在京都本能寺迎来了他应有的死亡12,其帝国瞬间崩溃。窥伺越后的将领们仓皇逃回。
家康对景胜的强运感到一丝恐惧。武田灭亡了,但上杉幸存了下来。胜赖在抛弃北条、与上杉结盟后的四年,似乎只为保全妹夫而活。更令人不安的是,仿佛上天有意让景胜活下来,以便在未来完成某种惊天动地的事业。
信长死后一个月,七月三日,家康从浜松出发,目标直指甲信。信长的宿将们因分配武田遗领而被一揆13杀害或逃亡。甲斐与信浓两国仿佛在说“先到先得”,毫无防备地摆在家康面前。
然而,事情并未按计划发展。
甲信已有先客——北条与上杉。三人如同在火灾现场抢劫的盗贼般狭路相逢。
北条军在千曲川两岸布阵,兵力多达四万余。与之相比,驻扎在海津的上杉军显得可怜兮兮,兵力不足一万。尽管景胜挺过了继承人之乱,但越后已千疮百孔。能动员一万兵力已属不易。
对峙无休止地持续着。最终,家康率先撤军。若只有北条,他或许有办法应对,但上杉的介入让局势变得难以预料。家康觉得,过度刺激越后的年轻国主并非明智之举。毕竟,上杉是个极其执着的家族,曾与武田信玄进行了二十年毫无利益可言的苦战。他可不想让这位二十八岁的好战青年成为第二个信玄。
德川撤军后,或许是警惕德川与上杉结盟,北条也在几次小冲突后开始南下。结果,德川与北条两军竟被区区一万上杉军逼退。返回浜松途中,家康多次长叹,仿佛多年的好意被无情回绝。
当然,家康明白景胜无需为自己的好意负责,但他心中仍有一种说不出的异样感。
他几乎祈祷军神让景胜活下来,并非为了让他与德川同归于尽,而是为了某种更高的使命。
远征的结果令人极为不满,虽然勉强得到了甲斐,但信浓的局势却一团糟。德川的统治范围仅限于南信浓的一小部分。 从这一年起,家康与景胜开始互相牵制。
信长死后,上杉的地位急剧上升,羽柴秀吉通过越中的须田满亲频频向上杉示好,而柴田胜家则试图通过前将军足利义昭拉拢上杉。两位野心家此时表现出的谦卑态度,甚至让人感到“谁能拉拢上杉,谁就能得天下”的氛围。
选择哪一方?
家康密切关注着局势的发展。他对这位似乎拥有某种奇妙预知能力的越后青年会做出何种判断充满兴趣。
景胜选择了伸向自己的两条臂膀中明显较弱的那一条——柴田胜家。
“柴田会灭亡吧。”
那一瞬间,家康自然而然地这样想。
那位身材瘦弱、讨伐了明智光秀的秀吉,即将击败织田家重臣之首、号称“割瓶柴田14”的胜家,粉碎全副武装的泷川一益军团,并让与柴田亲近的信长遗子信孝没落。尽管秀吉如何做到这一点尚不明确,但家康还是接受了这个令人难以接受的未来。
原因很简单——景胜选择了秀吉。仅此一点就足够了。
天正十一年(1583年),贱岳之战15以秀吉的压倒性胜利告终。在此期间,家康全力蚕食信浓。北信浓的川中岛四郡已纳入上杉的版图,但大国信浓仍有诸多豪族割据,归属未定。
最终,家康的这次出兵阻碍了青年(景胜)的夙愿。景胜因信浓局势的牵制,最终未能向越中出兵。
事实上,这一年三月,秀吉曾向上杉送出一封誓书:
“若您亲临越中,能登与越后两国皆可献上。”
秀吉意图通过让上杉牵制佐佐成政,从背后威胁柴田胜家。家康对两人之间的密约一无所知,但这并非无关紧要。青年错失了恢复谦信帝国一部分的千载难逢的机会。日后得知此事,家康做好了被猛烈报复的准备。
翌年天正十二年(1584年),德川与织田信雄的联军在尾张长久手与秀吉交战。对峙持续了数月,期间家康频频回顾后方,担忧秀吉究竟向上杉承诺了什么。
然而,此役中秀吉并未对家康做任何具体承诺。他只是强烈希望与上杉结盟,并写道:“天下之安危,亦由诸公之决断。”从某种角度来看,这种刺激青年自尊心的话语并不多见。 上杉军侵入信浓,接连攻陷德川方的城池。每当战报传来,家康都感到自己正在承受前一年的报复。景胜的严谨态度令人厌烦,家康不得不在次年再次收到对方郑重其事的“回礼”。
同年八月,家康的宿将率七千余兵马,意气风发地向信州上田城进发。他们的任务是讨伐拒绝交出上野·沼田城的真田昌幸。真田只是三万八千石的小大名,按理说两三天就能解决战斗。
然而,战斗仅一天便分出胜负。真田背后有上杉的支持。 德川方战死一千三百人,堪称惨败。赶来救援的上杉兵从神川上游突袭,将德川兵杀得片甲不留。
真田背后是上杉,而上杉背后则是秀吉。若战事拖延,德川将不得不在上方与信州两线展开毫无胜算的消耗战。家康下令全军撤退。
天正十四年(1586年),家康终于上洛并向秀吉臣服。名义上成为政权的“客将”16,地位虽暧昧不明,但家康对这把还算舒适的椅子并无不满。
他不仅没有不满,反而感到安心——终于不必再担忧越后方向的暗箭。
自抵达京都,家康连日接受诸侯的礼节性拜访。但能引起他兴趣的大名寥寥无几。他唯一想见之人,唯上杉景胜而已。 景胜完美契合了家康的所有兴趣点:他不仅是谦信的侄子,更是家康敬爱的武田信玄的女婿,仿佛从墓石中复活的宿敌。每当想象与景胜会面的场景,家康便感到身体微微发热。他暗自期待那一刻——庄严、戏剧性,仿佛时间会如白光般闪耀。
天正十六年(1588年)三月,家康再度上洛。
尽管听闻谦信的侄子是个魁梧之人,但眼前这位青年身形纤细如少年,毫无庄重的相遇方式完全颠覆了家康的想象。
唯一未令他失望的,是景胜太阳穴处泛着的一抹冷青色——唯有此处透露出将士兵逼入死地的君主之冷酷。
下一瞬间,家康听到青年端正跪坐,用清亮而略显高亢的声音说道:
“在下上杉景胜。虽为晚辈,还请多多指教。”
“需要指教的,恐怕是这边才对。”
家康勉强回应道。
那一整天,家康反复回想起景胜的眼神。他心想:“当年武田胜赖将妹妹嫁给景胜时,他或许也是这样的眼神。”
景胜一行于五月七日上洛,下榻六条的本国寺。无人知晓他们为何错过朝廷盛大的行幸仪式。
秀吉对远道而来的客人极为慷慨。五月二十六日,景胜与年长两岁的西国大名毛利辉元一同晋升从三位17,并任参议之职。
“快追上我了啊。”
家康当时如此暗想。
六月,景胜在近江国内获封一万石,作为在京期间的俸禄。七月,他被赐予京都一条戻桥的宅邸;八月,其执政直江兼续晋升从五位下山城守,并获赐丰臣姓氏。关白秀吉对兼续极为赏识,甚至称其“堪任日本宰相”。每次上杉的答礼使都匆忙赶往聚乐第。
“他们是不是谢错了人?”
家康忍不住如此吐槽。
秀吉极力优待上杉,只因德川这个碍眼的大名存在。家康心想:“既然上杉能轻易得利,我至少也该分一杯羹。”
八月底,景胜一行踏上归国之途。此后,家康常在京都和大坂与景胜相遇。
在丰臣政权中,德川的立场极其微妙。与家康交好的大名寥寥无几,他们备受监视且屡遭打压。只要说家康坏话,便能讨得关白欢心。不少大名迎合秀吉,将家康视为癣疥般的存在。
唯独景胜始终恪守礼仪,偶尔甚至流露出些许善意。
家康多次想开口:“真想听听令尊的往事。”
但每次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令他莫名畏缩的,正是景胜的这份礼节——越后国主是否通过严守序列与长幼之序,婉拒了自己的接近?然而景胜也并未亲近前田利家。他对扩张势力毫无兴趣,但寡言的青年却在诸侯中颇有人望。以大老18宇喜多秀家为首,石田三成、增田长盛、大谷吉继等秀吉的亲信武将,都是热心的上杉党。就连细川幽斋、黑田如水等历经沧桑的老将,也对上杉格外敬重。
德川家中也有不少景胜的崇拜者。与菊姫有姻亲关系的武田遗臣支持上杉尚可理解,但连本应与上杉正面交锋的先锋大将本多忠胜、鸟居元忠都赞美景胜的武功,实在令人头疼。
甚至连家康的次子结城秀康也深受影响。这位早年被秀吉收为养子的德川二公子,仅仅因为在路上与景胜打过招呼,便如少女般脸红心跳。
文禄元年(1592年)六月二日,景胜率五千兵马渡海前往朝鲜。原本秀吉计划亲自出征,但因家康与前田利家极力劝阻而作罢。无奈之下,秀吉选择景胜作为自己的代表。
家康表面上对未被选为代表满腹牢骚,内心却暗自窃喜——没有谁比他更庆幸上杉抽中了这根“下下签”。
他立即写信给出羽的最上义光:
“出羽与我们都侥幸逃过此劫。待归国后,一同放鹰狩猎,真不知是梦是醒,令人欣喜。”
这场无谋的战争刚刚开始,预计将持续五到六年。家康心想:“最好能拖得更久。至少这段时间可以高枕无忧。”然而,他的安眠仅持续了一年。翌年九月,秀吉匆匆召回景胜,将这位丰臣家的守护神唤回日本。与小西行长、加藤清正等消耗品般的武将相比,待遇天差地别。
与家康相反,秀吉似乎离了上杉便难以安眠。
景胜在朝鲜期间,甚至邀请了常陆国主佐竹义宣举办连歌19会。
景胜吟道:
“归国之时,霞光满天。”
直江兼续则回应:
“雪中鹰鸣,春山远望。”
“真是悠闲啊。”家康忍不住讽刺道。在他眼中,上杉主从仿佛专为吟诗远渡异国,又悠然归来,全然不见刀光剑影。
此后,景胜常与家康并列签署重要法令。秀吉授予“大老”称号的重臣包括家康、利家、宇喜多秀家、毛利辉元、小早川隆景与蒲生氏乡六人,景胜紧随其后。虽无正式头衔,但待遇已与大老无异。
庆长元年(1596年),景胜任中纳言,家康晋升内大臣。此后,景胜被称为“越后中纳言”,家康则被称为“内府”。翌年,景胜接替急逝的小早川隆景,正式成为大老。
“终于追上来了。”
家康感慨道。
即便位列庙堂,景胜的生活依旧如常。
他节制饮食,禁绝女色,只爱着并不美丽的正室甲府御寮人(菊姬)。因此,夫妇二人未有子嗣。重臣们忧心忡忡,屡次劝他纳侧室,但景胜拒绝,甚至说道:
“若无子嗣,让兼续的孩子继承上杉家也未尝不可。”
家康既感安心,又深觉失望。上杉家未开枝散叶固然是好事,但他的好奇心远胜担忧——毕竟,继承谦信与信玄血脉的孩子,定是值得一看的奇观。
景胜不爱女色,却嗜书如命,尤其偏爱老庄之学。这种远离逸乐、沉迷典籍的作风,正是谦信之侄的风范。
家康既感安心又深觉失望——虽乐见上杉血脉断绝,却好奇谦信与信玄的后裔会是何等人物。
“那人究竟以何为乐?”家康始终不解。反观自身行迹,这种困惑愈发强烈。
这位年轻十岁的同僚,是重大威胁、永恒谜题与微妙诱惑的集合体。家康终其一生,未能参透越后之主的真意。
小田原征伐:1590年丰臣秀吉攻灭北条氏的战役,标志日本战国时代终结。↩︎
上洛:指地方大名前往京都觐见天皇或将军,象征臣服。↩︎
一向一揆:指佛教一向宗信徒发动的武装叛乱,三河一向一揆曾让德川家康陷入苦战。↩︎
本能寺之变:1582年,明智光秀发动叛乱,织田信长在本能寺自尽。↩︎
一揆:指农民或地方势力发动的武装叛乱。↩︎
割瓶柴田:柴田胜家的绰号,意为“勇猛的柴田”↩︎
贱岳之战:1583年,羽柴秀吉与柴田胜家在近江贱岳展开决战,秀吉获胜,奠定了其统一日本的基础。↩︎
客将:名义上归属某势力但保持独立性的武将,此处指家康臣服秀吉后的尴尬地位。↩︎
从三位:日本古代官职等级,相当于正三品。↩︎
大老:丰臣政权中最高级别的重臣,负责辅佐关白处理政务。↩︎
连歌:日本传统诗歌形式,多人合作创作,通常以五七五句式交替进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