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政局动荡

“啊,脉搏消失了!”

医师玄朔猛地甩开握着的那只瘦弱的手,慌忙后退。

时值庆长三年(1598年)八月十八日凌晨两点左右。 关于太阁秀吉断气时病房里有谁在场、妻妾与遗孤上演了怎样的悲情场面,史料中未见任何记载。

唯一可知的是,遗体当夜便被运出伏见城,由高野山的木食上人与前田玄以秘密安葬于京都东南阿弥陀峰临时修建的墓地。这次搬运遗体的重任,再次落到了那位”肉感”的奉行身上——众人一致推选,毫无玩笑成分。玄以不得不接受这宿命般的安排。毕竟他原本就是僧人出身,再加上那个被太阁格外钟爱的后背——“长着肉感后背就是我的业报啊”,他如此自嘲道。

当遗体压上后背时,玄以不禁打了个寒战。尸体已经冰冷如霜。突然涌起的对死亡本能的恐惧与厌恶几乎让他窒息,但这位寺社奉行终究咬牙忍住了。

他穿过数重走廊,匆匆赶往鲜少使用的名护屋丸出口。遗体在此被转移至等候的轿子,随后朝山里丸方向进发。

奉行们保持间距,列队跟随。

脚下落叶不断发出干枯的脆响。无人言语。男人们极度害怕被人察觉——这份恐惧合情合理。政权存续取决于能否让远征将士平安归来,而撤军成败又系于权力者死讯能隐瞒多久。

三成忽然发觉自己走在送葬队伍的第四位。虽被誉为奉行中的第一能吏,但排序首位是浅野长政,次席玄以,第三增田长盛。论位次,第四确是他的本分。

“得让殿下再多活一阵子…公布死讯就定在明年一月五日吧。”三成用发麻的脑袋如此盘算着。选择五日这个日子并无特殊含义,只是觉得比起岁末的忙乱,新春更适合宣告天下人的死讯。况且四个月时间,也足够让朝鲜的军队基本撤回国内了。

一行人在东大门前为谨慎起见稍作休整。城门守卫已按计划撤岗。

“起!”

随着这声示意,轿子迅速穿过城门。木食上人与玄以含混地做了个告别的动作,四位送行的奉行也以同样的冷淡态度回应。

城门再次发出干涩的声响紧紧关闭。

突然袭来的剧烈疲惫让三成觉得自己”像团棉花般绵软无力”。若是闭上眼睛,恐怕能睡上两三天。奇怪的是,他既不觉得太阁之死痛苦,也不感到悲伤——事态的严重性早已将这类肤浅情绪剥夺殆尽。但身体深处似乎仍在为秀吉之死哀恸,若非如此,实在无法解释这种扎根在骨髓里的疲惫。

长盛与正家的状况看来也差不多。长盛蹲在地上,正家则瘫靠在城门上。

若说还有谁保持着奉行应有的威严,那便是浅野长政。唯独他明显与其他三人处于不同的状态。

倒也没有任何证据表明这位奉行首座在暗自欣喜。但三成从他的一举一动中嗅出了端倪——无论是那仿佛”总算解脱了”般随意坐在基石上的动作,还是接连打出的哈欠,都隐约散发着背叛的气息。

三成对太阁的这位妹夫从未有过信任。自他在观音寺被秀吉收留,在长滨城初次相见起,他就厌恶这个毫不客气嘲笑自己后脑勺的男人。三成在长政颐指气使下度过了数年,简直像个小厮般被使唤。反抗的念头都不敢有——长政比他年长十三岁,这个方颌宽肩的中等身材武人,在羽柴家中地位举足轻重,征战繁忙的秀吉经常委以他长滨城代的重任。

三成畏惧长政。这位主人的妹夫显然不仅精于算计。在上月、佐用两城攻防战中,长政两次率先登城立功。三成虽暗自期盼他遭遇不测,却总事与愿违——凯旋队伍里从不缺长政的身影,腰间还总晃荡着两三颗敌首。

天下平定后,许多猛将失势,唯长政仍盘踞政权中枢。出人意料的是,他还有外交之才。让家康上京这等难事,几乎由他独力促成:朝日姬下嫁家康时他担任”送亲大使”;安排朝日姬与秀忠结为养母子时又当媒人;家康上京时更主动请缨负责接待,毫无纰漏。可以说,秀吉统一天下的序幕,正是由长政的政治手腕拉开的。

然而这显赫功绩未给浅野家带来半分好处。对妹夫与德川的亲近,秀吉实在难以欣然。两家交往确实惹眼:长政不仅频繁出入德川邸——他与家康还是棋友——更未经请示就邀初次上京的秀忠到宅设宴款待。

秀吉毫不掩饰不悦,这反让长政变本加厉。他故意赖在德川邸,仿佛觉得若因义兄瞪几眼就断交,会有损男子气概。这武将骨子里有股令人头疼的倔强,至死未改。

秀吉也不再客气——在急躁脾气上他可不输于人。他屡屡斥责这难缠的妹夫,最终将其禁足。这位前辈的失势,给了三成、长盛等近江出身的文官集团崛起之机。虽说他们敬若旧主的浅井家千金茶茶成为秀吉侧室确属幸运,但若非长政暂时倒台,三成能否如此迅速跻身权力核心实在存疑。

不久长政官复原职。倔强的武将不得不与昔日不屑一顾的”小厮”平起平坐,倒也讽刺。秀吉对待二人如臂使指,但凡关乎政权威信的要务,无不起用这对组合。

然而三成与长政根本水火不容。年龄、政治手段、所属派系,两人都截然不同。如果说三成是厌恶阿谀奉承的理想型政治家,长政则是擅长幕后操作的情感型政客。三成属于集权派、淀殿派、重商主义者,长政则是分权派、北政所派、农本主义者。

但资质与手法的差异并非合作的决定性障碍。问题在于对德川的态度分歧——一旦涉及家康,就毫无妥协余地。这种时候,秀吉通常站在三成这边。

主从二人曾多次设下肮脏陷阱试图扳倒长政:以参与关白秀次谋反为由,将长政嫡子幸长流放能登;甚至一度将长政本人幽禁于甲斐;北政所的外甥小早川秀秋失领地事件,自然也是这系列操作的延续。

每次都差最后一击,但长政总顽强存活下来。

三成与长政的关系大抵如此。

“若是长政,就算为殿下之死欣喜若狂也不奇怪。”三成如此想着。要求这种人流泪本就是痴人说梦。

坦白说,三成的猜想并非全无道理。此刻长政正品尝着前所未有的解脱感。与太阁相比,家康简直如同慈母——这几年义兄的迫害实在太过狠毒,充满恶意。

简言之,无论谁夺取政权,长政都毫不在意。最理想的是前田利家,若利家不行,家康也无妨。虽未与北政所商议此事,但那位聪慧的义姐想必不会反对。

利家或家康都行。但有个附带条件:下届幕阁绝不能包含石田三成这个小鬼。长政对这位异类厌恶至此。

冲突已不可避免。纵使今晨暂且避开,早晚也难逃这一劫。

“弹正大人。”

太阁去世后的政争,就从三成这声呼唤开始了。

“什么事?”长政缓缓抬眼望来。

“我已严令医师和侍女们封口,但还漏了一位重要人物。”

“哦?”

“劳烦您向北政所大人委婉叮嘱,请她切勿泄露殿下薨逝的消息。”

“你是让她别多嘴是吧?”长政似乎来了火气,“行啊,若说是治部少担心的事,北政所大人想必会很高兴。”

“这是讽刺吗?”

“德川大人怎么办?”长政抛出了三成最厌恶的名字,“连他也要瞒着?”

“对内府大人,不是更该如此吗?”

“为何?”

“以免明国和朝鲜察觉殿下死讯吧。”

“说得好像德川大人会去通风报信似的。”

“消息若扩散,结果不正是如此?当然,令郎幸长大人三月就已回国,您可能不太关心这些。”

“治部少!”

“说到底,弹正是想通知内府吧?”

“这不是义务吗?殿下将身后政务托付给了他。况且单是撤军一事,光靠我们也无能为力。”

“诸位听到了吗?”三成转向长盛和正家,咧嘴一笑,“弹正大人似乎完全没考虑,为何殿下连葬礼都不能公开举行。”

“荒谬。这岂能怪到德川大人头上?”

“那该怪谁?”

“硬要说的话…”长政语塞。

“硬要说的话?”三成逼问。

“虽不愿直言,责任该在殿下自己。若不挑起这场无谓的战争…”

“弹正大人竟要批判殿下的施政吗!”

长束正家像往常一样,急忙插到剑拔弩张的同僚之间:“适可而止吧。治部少也说过头了。你们真是难缠。”

他低沉沙哑的嗓音有种奇特的说服力,尽管本无调解之意.

三成的怒火竟平息了。奇怪的是,唯独对正家,无论说什么他都气不起来。这个最爱表现的奉行与这个鲜少表态的奉行之间,存在着某种微妙的纽带。

“尚未向禁里40禀报,”正家对长政说,“隐瞒死讯数日也无妨吧。”

这番话对长政同样奏效。

天色已开始泛白。长政又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这次毫不掩饰。

“我先告辞了。”

这位甲斐府中城主缓步离去。

然而,奉行中终究还是出了叛徒——但背叛者并非浅野长政。

这天清晨,回到宅邸的三成立即伏案工作。他必须先将太阁死讯告知尚在归途的上杉景胜。但文书起草并不顺利——这个精于算计的头脑似乎过于理性,难以描摹死亡这一沉重事实的阴影。

思绪不觉又回到先前的争执:

北政所与浅野一族势力庞大。不仅知行合计超百万石,太阁遗孀身后更有一群被称为”北政所党”的剽悍武将。简言之,福岛正则、加藤清正、加藤嘉明、黑田长政等人,皆是被她从流着鼻涕的小孩一手带大的,搞不好宁宁还给他们擦过鼻涕41。这些从秀吉小姓晋升为大名的男人们,拥有三成无法触及的温情记忆。 宁宁的威望绝对碾压众人。若她宣布继承太阁衣钵,恐怕连利家都会腿软。

三成猛地闭紧双眼。原本隐藏在太阁阴影下、模糊不清的麻烦存在,此刻突然以清晰的轮廓浮现——觊觎天下的不止家康,至少宁宁与其妹夫具备这等实力。最棘手的是宁宁与家康联手。若如此,奉行们即便联合淀夫人也毫无胜算。

“绝不!”三成心想。与其向长政屈膝,他宁可与德川结盟。霎时间,他对家康的厌恶烟消云散。这就是政治斗争——形势改变,好恶自当随之而变。说来可笑,但人性本就如此。

必须搅局。三成果断行动。

“去告诉内府,就说太阁殿下今晨驾崩了。”他在家臣八十岛道与耳边低语。

“向内府大人…报告?”

三成咧嘴一笑,笑容阴冷。他从道与简短的反问中听出责备,却毫不在意——政治斗争岂容道德绑架?

“内府定会吃惊。报信人竟是我而非浅野。”三成心情愉悦,“速去!”

道与在登城的家康涂漆轿前拦下通报。事情几分钟便交代完毕。

“今日暂不入城。回轿。”

家康当即下令,丝毫不见欣喜之色。

“人心难测啊…”

老人顿觉看不透世情。宿敌意外的善意,棋友诡异的沉默,皆彻底颠覆了他毕生积累的识人之明。

尽管如此,家康那一整天仍在等待长政的消息。与其说是害怕失去在政权内部苦心经营的人脉,不如说是他内心深处仍愿相信长政。

这份期待终究落空。

“再也不跟这种人来往了!”

老人愤然唾弃道。可话中分明带着强行斩断友谊时特有的优柔寡断。

“往后棋也不必下了。若他来访,直接赶走。”

老人踩着地板咚咚作响,在房中大步踱步。

三成的离间计大获成功。

长政不仅遭同僚背叛,更被家康抛弃。这真是倒楣透顶的一天。

八月十九日,家康命嫡子秀忠返回江户。按理大名及其家眷离京需奉行批准,但家康全然无视——有意见尽管提便是。他恨不能亲自飞回江户,而非派这个不成器的儿子。

太阁的死讯已开始泄露。伏见城下流传的诡异谣言便是明证:有人说”昨夜丑时天降赤色灾星”,还有人声称”亲眼目睹天守阁上群魔乱舞”。

时代正轰然巨变。此刻发生任何事都不足为奇——纵有狂徒谋刺德川父子,抑或上杉景胜长途奔袭江户,都不算意外。

而最令家康毛骨悚然的,当属会津那个沉默寡言的太守。

据《关原合战志记》载:

秀忠一行九月二日便已抵达江户。

这一天,上杉主从接连收到了三封急报。内容都是通报太阁的薨逝。但最先送达的三成书信却让人摸不着头脑——虽然搞不清他究竟在为何事愤怒,但通篇都充斥着悲愤激昂的言辞。

这位佐和山城主在信中长篇累牍地描述:秀吉不得不抛下爱子永隔阴阳时有多么痛苦,为压制家康的狼子野心又耗费了多少心血。

景胜读着信,身体不自觉地扭动了好几次。

关于发病及后续情况,他早已通过伏见上杉邸留守役千坂对马的来信了解了大体经过。更让他难以忍受的是,这些人竟如此小题大做地渲染死亡,甚至让他感到几分难为情。

会津太守从不认为人类的死亡值得悲伤。既然诞生值得祝福,那么作为生命完成形态的死亡,不也同样值得庆贺吗?所谓为爱子痛苦云云,不过是太阁堕落的证明罢了。

与三成相比,另一位奉行增田长盛的书信则显得极为冷静。这位大和郡山城主将太阁于八月十八日凌晨薨逝、外征军撤退事宜由治部少三成与弹正少弼长政负责、毛利秀元也将前往博多辅佐等事项,如同列清单般逐一罗列,末了还不忘注明:“丧事暂不公布。故请阅毕即刻焚毁此信。”长盛似乎想通过这种方式,向上杉家表达非同寻常的善意。

三封信中最耐人寻味的当属京都相国寺高僧承兑的书信。承兑别号西笑,亦称月浦、南阳。十四年前继承相国寺第九十二世,在寺内开创心华院。曾受足利将军家皈依,于天正十八年主持义辉二十五年忌法事,庆长二年又为流亡将军义昭举办法会。作为秀吉的外交顾问,他曾宣读过来朝明使的册封诏书。承兑便是这样一位人物。

这位临济宗高僧对权臣之死只字未提。

“近日伏见盛传殿下驾崩之说。虽为无稽之谈,然因某大名仆从被处碟刑以儆效尤,流言已如泡沫消散。实乃滑稽。”书信如此开篇。

承兑不愧是个敏锐的流言收集者。信中还包括:秀赖遭毒杀阴谋,近臣慌忙向五奉行递交誓书;新任傅役前田利家声势日盛,往来商贾争相巴结等情报。

景胜最关心的自然是德川家动向。承兑在”此为七月旧闻”的说明后,写道:“某夜伏见城下骚动,井伊直政等江户大人旗本不及佩刀便赶赴德川邸。然内府问’所为何事’时,竟无人能答为何聚集。”

承兑终究只字未提死讯,却在结尾处不忘附上辞世偈。这封滴水不漏的书信,已是景胜继六月二十七日后第二次收到承兑急件。虽感激其厚意,景胜却不明白这精明的禅僧为何如此偏袒上杉。

他虽知承兑是执政直江兼续的连歌挚友,但耗费重金派遣快马的行为,绝非仅凭友情所能解释。

或许承兑已预见到上杉在即将到来的政权中将占据重要地位,故而未雨绸缪——景胜的推测大抵如此。这位野心勃勃的外交顾问,可能正打算与同属临济宗的高僧安国寺惠瓊一较高下。

景胜将书信递给执政,闭目沉思。忽然,少年般的脸庞浮现一丝讶异。此刻他仿佛看见黑暗深处有白色之物疾驰而来。

嘚嘚马蹄声骤然逼近,转瞬已掠过身前。

“是白马啊”,景胜心想。这意象似曾相识,他很快忆起某段文字:“人生如白马过隙”。这优美文句在他读来并非慨叹生命短暂——生虽短暂,人却可成就伟业。白马之喻或许正寄托此愿,又或者,那白马本就是太阁化身。

景胜睁眼时,白驹过隙的残影仍在心中荡漾。

兼续似已读完书信。

“好一首辞世诗。”

执政对太守说道。这首诗不仅彰显精神境界,更以鲜明笔触驳斥了三成描绘的秀吉临终阴郁。

“确实是好诗。”

景胜重复道:

“殿下并未哀叹如露消逝的宿命,反倒享受这等人生经历。读此句时,我仿佛听见殿下爽朗的笑声。”

“啊,主公也这般想?”

“太阁度过了绚烂的一生。”

景胜断言。

话音里带着终结感伤的意味。实则也无暇沉湎回忆——主从对话自然转向何时上京的议题。

新领地经营才刚起步:藏入地尚未完全划定;虽承诺免税特权,从旧领越后招揽豪商的计划仍不及预期;城下町建设、三十二座支城修缮、应对旧领主伊达政宗等事务皆半途而废。

因此景胜作出既务实又怠惰的决定:仅派执政先行赴京。面对犹豫的兼续,他如此说道:

“待政务安排妥当,我自会随后赶到。世人闲言碎语不必理会。与其在葬礼中途接到会津叛乱急报,我宁愿担个不识礼数的名声。”

直江兼续约在九月二十日前后便已抵达伏见。九月二十七日,这位城代执政给留守领地的山田喜右卫门送去这样一封信:

“来年恐难觅得半粒军粮。务必即刻着手筹备。”喜右卫门乃上杉家税务官,地位如同丰臣家的长束正家。

十一月八日,兼续又下令:“纵使缺粮,亦需设法筹措”,并催促今春借给堀家的米粮归还。可见他早已预见大乱将至。

九月十七日,会津中纳言上杉景胜仅率五百兵卒启程上京。此时距兼续出发已半月有余。

欲往奥州街道的白河驿站,取道安藤岭最为便捷。但众人不约而同选择了背炙岭——这条山路险峻得令人发指。

“不愧是背炙岭啊。”“当真名不虚传。”骑马的将领们屡屡紧抱马颈如此感叹。相传此地因需顶着烈日攀爬而得名。

景胜执意选择险径,只因山顶能望见海。此前数次巡察使他知晓,在层峦叠嶂的彼端,能依稀瞥见越后的海面。

自入主会津以来,景胜多次走出锅底般的盆地来此眺望。不少重臣将主君对海的眷恋解读为收复旧领的渴望,但这位沉默寡言的主公究竟作何想,终究无人知晓。

这日景胜的期盼落空了。临近傍晚,深秋的微光骤然黯淡,浓雾取而代之。

即便如此,他仍下令小憩,亲自来到悬崖边。莫说海面,连脚下本该可见的居城都沉入乳色雾海。景胜面朝西方,面无表情地伫立良久,久到随从都焦躁起来。

  


  1. 禁里:日本古代对皇宫的尊称,在战国至江户时代,重大事件需第一时间秘密禀告天皇,以获取官方认可。正家以”尚未向禁里报告”为由,主张暂时隐瞒秀吉死讯,暗示天皇的知情权优先于德川家康,另一方面,避免正式通报后消息必然外泄。↩︎

  2. 原文“水凍を拭いてもらって”直译为”被她(宁宁)擦拭鼻涕长大”,体现了宁宁对福岛正则等这些小姓们像母亲般的照顾。↩︎